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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霖 旧文一篇悼和世

刘玉霖
长沙文华堂主人陈和世先生,写有8首坡底韵诗。因诗艺娴熟,文辞典雅,字用繁体,语多斯文,且常与西部诗豪向喜英唱和,见其学养深厚。我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印象,一直以为他是湖南哪个大学中文系的教授。记得有一次读到他的诗,好像是说公司经营不利,要变卖车、房云云,我心中纳闷:堂堂大教授怎么还开公司做生意?也不便问。
《我的坡底诗友》写到他这儿,身份职业不能不明确。于是在他的博客发“纸条”核实。马上得到回答:“深谢玉霖兄!仆未入上庠,更非教授。本人简历:陈和世,字五四,号乾峰山人,别署文华堂主人。一九五四年生,湖南城步人。十四岁失学随父母下放农村务农。少年始随父自学诗古文。无文凭。无师承。一九九二年调湖南省经济发展实业公司经商。下岗后自创‘长沙文华堂文化传播公司’。有《文华堂诗词》《文华堂壬辰杂诗》待梓。”读了回条,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根,感到距离拉近了。
我和他也是博友,但时间不长,偶尔互访。我读了他小部分《壬辰杂诗》,感觉他的思想走在时代前沿,有“一肚子不合时宜”的滔滔宏论,闲抛闲掷汩罗江中!我也顾不得许多,只说他的坡底韵诗,鼎尝一脔,或能品出些许味道。如《龙年将至用坡底韵》诗云:

蛰雷惊起卫吾家,四海传人是棣华。去借黄河蹙凌水,来浇乌坎自由花。
一腔热血蟠桓木,万里长空仰瑞霞。愿得轮囷肝胆许,同擂玉钵陆丰茶。

先生写此诗时,广东乌坎村民护地群体事件当局怎么处理尚未尘埃落定,先生就要“借水浇花”,捍卫自由,认为这是“蛰雷惊起卫吾家”的正义之举,四海龙的传人是兄弟,要声援乌坎。诗人的敏感和正义可见一斑。这种对时政是非的及时表态和褒贬,是需要极大勇气和胆识方可为之的。《文华堂壬辰杂诗》大抵如此。是故他在自序中才提到白居易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深契予心”的话。
龙年过年,我请诗友写各种人过年状况的诗,陈和世先生应和向喜英《小民过小年》诗,写了《大款过大年》诗,诗曰:

波尔多超孔府家,古巴茄胜软中华。不怜电脑七星彩,更爱葡京三片花。
金殿助伊歌茉莉,银鹰伴我玩云霞。问渠雅集谁差可,天上人间吸奶茶。

这些“大款过大年”的样子,就超出我的想象力了,那个“吸奶茶”网上见人议论过的,不说也罢。
从《文华堂壬辰杂诗•自序》中,知道陈和世先生虽生于书香门第,却长在贫寒之家。序曰:“予少小失学,随家下放农村,樵耕之余随父自学诗古文辞。其间受影响最巨者,白氏《卖炭翁》也。予务农十年间,每于凌晨上山伐薪,早饭前必束薪一捆背至家中,约十日蓄薪千余斤,旋用板车拉至县城卖钱供家用。伐薪、拉薪、鬻薪过程中,予即自诩‘卖薪郎’也。当是时也,予即于白氏诗文深喜之。予生不逢时,饥荒、下放、计生、下岗诸事,如影随形,是以窭困终不得解。此予一生之境遇也。予生于书香之家,予先父、先伯父皆能诗文,‘文华堂’即吾祖上所开书局(兼印刷)之堂号也。”读此,先生的成长经历与思想脉络我就了然了。
陈和世坡底韵诗最感人者,是一首纪念他“舍弟周年忌日”的诗,诗前有小序:“舍弟2010年2月2日深夜因煤气中毒在京不治而亡,值此除夕,情何以堪!”诗曰:

北上经年未返家,抛妻别子恋京华。每从身畔怜孤侄,那更笺前落笔花。
闲处应常侍慈母,饥时勿忘食朝霞。何当得破人天隔,共话新春一盏茶。

我点评曰:“此为怀念手足深情锥心泣血之作也,吾作为外人读之,亦有‘情何以堪’之感,况亲兄乎?况‘孤侄’乎?‘闲处应常侍慈母,饥时勿忘食朝霞。’隔世叮咛,尤撼心魄!当此时也,宁不慨叹天人之隔乎?叠韵颈联韵脚必用‘霞’字,而‘食朝霞’使用极当,因其‘舍弟’既已离世,即成仙人矣,仙人不食人间烟火,自当餐霞饮露也。”
我比先生痴长11岁,去年七十初度,先生来诗祝贺。题为《金陵刘玉霖诗丈七十华诞致贺》,诗曰:

滥觞坡底阿谁家,玉润金声振我华。擅使长针医痼疾,闲将高响颂梅花。
秣陵关外钦吟友,白下门头流锦霞。遥寄一言为君寿,随心所欲啜清茶。

陈和世先生认为,诗之道决定于人的性情与境遇,余深以为然。读陈先生诗,知其性情,“胸中郁勃,发而为诗”,情不能已也;然其深恶所遭境遇,又苦于无法回避,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则又为其诗之动力源也。是故其《文华堂壬辰杂诗》如江潮澎湃,一泻千里,一气连写五百馀首。若龚定庵再世,亦骇然于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超旧人矣,宁不赞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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