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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喜英 審辨勞思出迥然

向喜英
審辨勞思出迥然
——《無慾齋雜彈》五十四
  凡事須審慎。做學問尤當審辨賾微,合情孚信,方示人不謬。做詩亦然,不審時,不更事,不審聲,不矯誤,則難獲佳構。
  初,鄙生童頑懵懂,不知學問云何。十一歲上初中,除課本而外,凡於報章、告示、課外讀物所遇之生字、僻詞,必細思考究,不解即問老師。上高中後,除問老師外,常到圖書室自查辭典資料以釋疑。洎上大學,因無錢購書,凡所遇之生奧字、詞、典便一一筆錄於手冊以逐個查考,同學多笑謔之。
  猶記文革戾氣囂然,而川大校園內卻相對較為平靜。我無興趣出校門去革命,甘冒『逍遙派』之責,仍日日躲進學校圖書館、中文系圖書室以及教師資料室,快啖所遇之一切對味口的佳餚。除教科書所列必讀之中外文學名家名著外,尤喜歷代著名詩人之佳什。無錢買,且當時也無處可買,就拼命抄。其時,借寫大字報之名可領取紙、筆、墨若干,我便用領來的白紙裝訂成一冊冊手抄本,讀李太白、杜少陵,讀蘇東坡、辛稼軒,讀《全唐詩》、《全宋詞》,等等,邊讀邊抄,所遇之李、杜、蘇、辛作品全抄,其餘則選抄,數年中約略手抄上百本。邊讀邊抄,記憶殊深,此後卻再也沒有重新檢讀過這些手抄詩詞集。後來到軍墾農場勞動一本也未帶去,三年後回校竟蕩然無存。但是,這些佳構之魂靈已深深地烙印在我腦子深處了,乃至數十年後騁毫賦句,那些豐博的文史事典和前脩佳句總不期然而湧現出來,為拙稿生色。不少詩友詫歎拙作之贍富,其實皆年輕時苦讀求索之果也。
  我深知,寫詩雖屬自我攄懷遣興,但只要給朋友看,只要發郵箱、短信、微信、微博、博客、紙質書報刊,就必須是自己反復修改後之定稿。輕易將急就章即初稿示人,既草率,又露醜,更是不尊重讀者。常常見到這樣一些詩作,主旨不明,用事不當,既不深刻,更無寄寓,浮說連篇,淡如白水。詩乎?順口溜乎?有的甚至格律失諧,詞句生澀,期期艾艾,不知所云,徒然耗費讀者的時間和精力。
  學生及詩友們每每問及做詩經驗,答:無經驗,審慎即可。何也?曰:詩人首當為人清謹,具獨立之人格,騁自由之思想,尊重傳統,反映現實,關注社會、民生,抒寫真實情素。多閱讀,多觀察,多思索,多試筆。確定主旨後,形象表達之,峭爾構思,鏗然有味,即是好詩。數十年來,我先後同劉克生、周退密、李立新、江嬰、趙玉林、王淡芳、傅義、熊鑒、陶懋勳、傅承烈、趙家怡、黃元儀、朱承義、童明倫、經本植、何崝、周朝誠、毛谷風、熊盛元、陳和世、陳仁德、淩澤欣等逾百位詩友掬誠交流,忻然唱和,磋礱切議,獲益匪淺。凡所交諸詩友,我在拜讀其新作時,既汲取其長處,也直率指擿其瑕,同時也虛懷聽取詩友們對拙作的批撻,自認為此乃詩友間義不容辭之責也。相逢開口笑,無視瑕與疵,彼此吹揚,諱言缺失,則永遠不能進步,毋怪乎不少人寫了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仍然是那麼幾句口水話,悲乎!
  鄙人做詩已成定律:偶有所感或有句存胸,則立即敷衍成篇,或古體,或騷篇,或近體,或倚聲,據內容及表現形式而定。然後再子細敲搕之:主旨明否?構思新否?遣詞當否?合乎這一詩式之律否?對每詞、每典,儘量在同類詞、典中多找幾個反復比較再定取捨。對於把握不准者也必檢覈工具書予確認。甚至對近期已使用過的詞、典也儘量避用之。一切差強人意,也還要再看看用韻是否同調,有無旁犯,是否上尾,等等。如此反復檢讀、修潤,不下十餘次。雖細微末節,也力爭完善。誠如是,方可示人。否則,棄之於紙簍,毫不可惜。
寫詩不難,寫好詩難。審辨勞思,句必迥然。詩曰:

博學勤修豈敢違?細聆棒喝並竽吹。
勞思審辨循音律,把酒敲吟足一夔。
(二○一八年十一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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