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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然(纽约唐风) “黄沙直上”是怎样变成“黄河遠上”的?

陈奕然(纽约唐风)“黄沙直上”是怎样变成“黄河遠上”的?

    唐乐府近代曲《凉州词》,是专门抒写塞外风光和戍边情景的曲目,边塞诗人以此为题,写下了许多哙炙人口的佳作。王之涣下面这首诗歌流传尤广,影响尤深 :

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風不度玉门关。

    诗写作者出塞所见:塞外风光黄沙滾滚,风起沙飞直上云端;边城戍楼傲然肃立,荒山野岭空旷寥廓。古曲《折杨柳》的羌管,唤起了戍边征人的远思:君王的恩泽啊,为什么象春天的和风,吹不到遥远的玉门关外来?

    诗句描绘了大漠的粗犷,边城的强毅和守土将士的情怀。情景相生悲中见壮,复杂的情感中体现了盛唐人的昂扬精神,被视为唐音的典型代表。
但此诗行世以来,一直流传着两个版本。起句是“黄沙直上”还是“黄河远上”,历代诗家论者各拥其说,各持己见而争论不休。争论的焦点无非如下 :

〈一〉地理方位,虚实之争。
     黄沙派认为,唐代玉门在敦煌一带,离黄河二千里,相去甚远且毫无关联,怎么会把黄河弄入诗中呢?塞外风情黄沙是特色,诗人目之所见笔之所及,只能是黄沙而不可能是黄河。
黄河派则举例反驳,黄河与玉门关相隔虽远,但诗可以泛写虚指如绘画之写意。王昌龄名句“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青海湖与玉门关同样远隔千里,但拉在一起互为依托不也很好吗?

〈二〉整体构思,意境之争。
    黃河派认为,“黄河远上”,莽蒼浩瀚亘古流淌的动势,正好与下句“一片孤城万仞山”的静态画面契合,把人们的思维引向了旷古绵渺的空间。与戍边将士的境遇成对比,为结句人物心态的刻画作铺垫,是神来之笔。
    黄沙派则认为,“黄沙直上”直切主题,一句已将塞外风情充分概括,使人顿生蒼凉之感。又有下句孤城荒山映衬,形象鲜明。它们的相互贯串,为《杨柳曲》的登场铺垫,也为揭示人物思想感情埋伏笔,此乃不凡之起句。

〈三〉艺术特色,美感之争。
    黃河派认为“黄河远上”气势磅礴,广漠无垠雄伟壮观。给人以辽阔高远,粗线条大视野的观感,这正是盛唐人的风格。
    黄沙派坚持,“黃沙直上”起势威猛。上天入地囊括包举,给人以粗犷刚烈,原始逼真的美感,这也是大唐人的精神写照。
    哎,一首诗中两字之别,竟使后世评家分成两派没完没了地的争论下去,真不知道意义何在?其实分歧的三点,无非三言二语就可以说清楚:地理位置写虚写实,须视诗中情景拿揑,不能一概而论;黄沙黄河字面意境不同,但各有其妙,难分高下;画面观感虽然有别,但美感却是一致的,都能让人心怡神往肃然起敬。
    对于以上争论我倒兴趣缺缺,我想要知道的是王之涣诗的原始面貌,为什么会出现二个版本?这个问题在我的头脑里縈绕已久,从小学课本所读到,及老师的教学讲解时,就引起了好奇与思考。而后来搜集的资料和读到的话本,都没有满意的回答。要弄清楚这个问题,看来只好直接找“当事人”了。
    早年听一位学究说过:欲知古人事,须读古人书;读懂古人书,可与古人通。这话很有道理,在我专门研读,特意关注的几位古人的形象,似乎都逐渐清晰起来了,王之涣便是其中的一个。这老者在我的心目中,已不再是遥隔千年的衡水主薄,边塞诗人。而是常幌荡于眼前的饱学宿儒,常籍其高风,雅淡闲放,能饮擅吟的风趣长者了。
    诗史上不是流传过“旗亭画壁”故事吗?唐人薛用弱的《集异记》有所记載,清初王士祯也曾讲过这个趣事:开元年间王之涣,王昌龄,高适在旗亭(古时酒家)饮酒。有伶人宴集,三人约定以台上伶人所唱自己作品多寡定诗名。结果三人的诗都唱到了,唯压轴红伶唱的是“黄河远上”一曲,王之涣甚感欣喜,各人也皆心照不宣,开怀畅饮尽欢而散。其实故事只讲了个梗概,精彩之处被薛氏卖了关子而隐去了。既然我已揭开话匣,就不能不接下续表!传奇也好,考证也行,戏说也罢,听后你可以自己去分辨。
    公元730年代,是唐玄宗李隆基继位20年后的开元盛世。边境绥靖万国来朝,府库充盈民丰物阜,长安城内一派繁荣景象。阳春上已,文安尉王之涣,龙标尉王昌龄,分别从玉门关及青海湖劳軍归来,散骑常侍高适也从北疆大营回京述职。三位边塞诗人难得同时在京,本想再邀老诗骨王翰夫子和少年才俊岑参诗弟聚饮修禊,尽情一乐,不巧二位刚接差事外出公干。于是三人来到城西一处新张旗亭,观其门纳曲江背倚雁塔,面堂开阔格调高雅,不禁让人猜想主人之背境来头。盛唐崇文,诗人学者在社会上有崇高的地位,出名的诗人都受到世人的尊敬与礼遇。由于三人在诗界的地位和名望,刚入旗亭大门已被侍应认出身份并报与主人。亭主是一位生于皇城根下的中年富态男子,血统纯正基础厚实,黑白同交政商通吃,见过大世面压住大场面的人物。原先的城南老旗亭,已是文人墨客聚会之所在。今址大兴土木之后成了旗舰店,甫一开张即有三位重量级人物光临,叫他如何不高兴。于是滚水漉脚热情有加,香茗陈酿美点佳肴,招呼一点不敢马虎。菜单节目详细介绍,软件硬件如数家珍。轮到演唱三人原创歌曲,更是带头喝彩拍烂手掌。凭此一番殷勤铺垫 和三寸不烂之舌,已博得三大诗人的信任和好感。
酒过三巡高潮迭起,演出也接近尾声,由于人靓歌正,客人欲罢不能。这时店主登台用纯正的关内秦腔官话道来:“酒不尽兴曲不尽赏,人生之憾也!小旗亭新张承蒙贵客厚爱,某当竭力提供最优质服务”,视线扫过全场观察座中反应,接着说:“为打造京城第一歌厅,某刚物色了三名红伶,可惜!未能请到可以为其写歌的名家”。稍作停顿,见场上现惋惜状。店主话鋒一转:“想不到就在此时此刻,天遂人愿!你们看贵宾席上坐的是谁?”这时人们才把眼光投向前台这三位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之士,有人高声叫出了他们的大名来。
    店主两手示意,待安静下来之后接着说:“正是本朝三位大诗人,王季陵、王少伯和高达夫先生。现在就请他们为三位红伶即席写歌好不好?”宽敞的大厅响起了热烈而经久不息的掌声。
白玉书桌上文房四宝已备妥,红木镇尺压平了雪白的蜀素绢。三位诗人也觉今日所唱都是昔日旧曲,是该推出采风新作了。于是高适先行昌龄接上,年长的王之涣压后登台揮毫。那高达夫虽最年轻可职衔却在二王之上,官拜散骑常侍武职,惯写行军公文。练得一手初唐虞世南书体,楷中带行,挺拔清劲,他用楷书工整地写了一首《别董大》:

千里黄雲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王昌龄向来崇拜族中先贤王羲之,兰亭序帖临了个千百遍,一手王体清新流便,行云流水。他用行书写的是青海归来组诗《从軍行》中的一首: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之涣长居北地沉浮宦海,经常是马头草檄驴背吟诗。由于少年勤奋,悟性奇高,十七帖写得形神兼似,龙飞凤舞。他用习惯的草书写了这首玉门关外采风之作《凉州词》。
    那店主看得心陶神醉,眉飞色舞,喜得合不拢嘴。心中暗忖这回三首原创推出,乐坛已经赢在起跑线上;再有这三幅墨宝镶壁,旗亭能不錦上添花?以后想不发财都难了!
    三伶人从未见过大诗人揮毫,这回可是大饱眼福。见歌词格高意远,空灵淡宕,一曲成名,就在今宵。头牌红伶喜欢行书,先选了王昌龄的《从军行》练唱。三号伶活泼可爱,俏皮地扮个鬼脸说,小妹学浅只认得楷书,二姐要承让哦!顺手拿走了高适的《别董大》。二号伶俏丽的瓜子脸上犯起愁来,王之涣的草书着实把她给难住了。这头牌素有大姐之风,况又冰雪聪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能无所不通。其人温婉和悦又能善解人意,看二妹眼神便知其心想,遂与其易稿而换成了王之涣的《凉州词》。
    三人暗诵数遍熟记于心,配以乐府新曲悠扬旋律已然得心应手。依次出场为高适词,接着是昌龄词。名歌靓声就是不一样,一唱三叹委婉动人,掌声喝彩声连成一片。压轴的《凉州词》,头牌红伶艳压群芳;台风优雅声情并茂,朱唇轻啓裂帛之声绕樑回响,晚会再次推向高潮。
    曲终人散后高适转过身来问:“季陵兄,你刚才首句写什么啊?”王之涣答:“黄沙直上白云间!”高适说:“可我听到的却是‘黄河远上白云间’!”。 之涣说:“这怎么可能呢?” 正当三人还在争论印证之时,亭主带同三红伶过来敬酒致谢。昌龄说:“可曾将《凉州词》原稿带上,我们意尤未尽想再听一遍”。只见头牌红伶款款趋前,随着一声莺腔婉转,气息流畅声托气上,通过喉腔、口咽、鼻腔、额腔的混合共鸣:一首新乐府在两个八度以上高音演绎出来,上下贯通音域衍展,抑扬顿挫声线中唱出了“黄河远上白云间……”,王之涣原来耳有点背,这回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了。“奇矣怪哉!你这词是怎么来的呀”?
    正常情况下更改歌词须征得原作者同意,私自改词是对作者的大不敬,也不被业界所认可。这伶人吃的是这碗饭,没有不懂这规矩的。给个肝让她做胆,都不敢擅自改动就坐在现场听唱的大诗人所作歌词。只见她略带委屈,滿面通红,揉揉眼睛,看个仔细:“没错啊,季陵大诗人歌词就是这样写的!”
王昌龄早有疑问,细心观察后终于明白了,问题就在这里:“季陵兄写的是小草,‘沙’字左边三点水和右边的少字旁,连笔书成就是‘河、沙’通用字了;这‘直’字为一笔书就,下横画自左至右转折带过,恰不如走之形状,整体也近似草书的‘远’字。伶人能如此辨识已经不简单了”。大家凑前细看,果真如此。难怪《王羲之草法歌诀》起句便说 :“草圣最为难,龙蛇竞笔端。毫厘虽欲辨,体势更须完”。
    高适笑着说 : “一手龙蛇字,难倒红伶官。话说回来,其实我倒觉得‘黄河远上’韵律更优美,声音更饱满响亮,不如将差就錯,就让它‘黄河远上’吧!” 王之涣笑道:“可我出塞玉门,沿河西走廊一路采风,只有戈壁茫茫,黄沙作伴,哪里见到黄河,又何来的远上呢!”昌龄说:“这也无妨,诗可虚拟吗,为使意境更优美,在不违背逻辑的前提下,弟有时也曾作这般处理哦。”
    三人正在作乐府修辞学术上讨论时,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二号红伶忽然开口说,小女子倒有一想法不知该不该說?大家看她文静可爱秀外慧中,都道:“但说无妨”!只见她用略带磁性的轻软沙声慢条斯理地说:“其实‘黄沙直上’与‘黄河远上’都是大师手笔,绝妙好辞。只是我们歌手在演绎上就略有区别了,‘河、远’二字是喉咽发音,腔壁共鳴;‘沙、直’二字是舌齿发音,声直而平。前者大口形,喉头下降咬字靠后,宜唱中高音;后者小口形,喉位偏高发音靠前,宜唱中低音。大姐姐声线清亮圆润,吸气一大片,呼气一条线,极具穿透力,唱的是美声女高音,所以唱‘黄河远上’就如同天籁般委婉悠扬。而小妹天生豆沙喉形,平时习练的是中低音通俗唱法,膛腔发音真声为主,音区在8至12度之间,倒是适合唱‘黄沙直上’了”!说完之后,在大家的掌声鼓励下,用无伴奏清唱一遍,那音色有如后世之香港歌星徐小凤姐般悦耳动听,质朴亲切具感染力,听的在座者无不如痴如醉前仰后翻。
    只见那王之涣老夫子更是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平时闲放疏狂,豪放不羁毕露无遗。连声:“要得,要得!就让它两种唱法并存,两个版本同在吧!今日高兴,来个痛快,不醉无归!”说完斟满陈酿,但听咣噹一声,七只琉璃夜光杯碰在了一起。
    高适和昌龄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写诗作乐府,除了要深入生活,采风体验以避免闭门造车外,还要经常光临旗亭歌榭与伶人乐师为伍;流连城乡市井与士农工商为友。拓宽题材境界,提练文字技巧,丰富语言艺术,才能写出世人所喜听爱唱的作品啊!
    从此以后三人更加銳意求新,从而佳作迭出,流播深广。王之涣在磅礴大气上多了韵律谐美,蒼凉厚朴。《凉州词》被后世评为唐人四大名绝句之一;《登鸛鹊楼》其意境兼胜成为千古绝唱。王昌龄长于声律,节奏流畅铿锵豪迈,格调高雅,被誉为七绝圣手,有诗家天子王江宁之称。高适诗笔力雄健,热情奔放,洋溢着盛唐所特有的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精神,与岑参并称高岑。
    开元以后诗人流连歌厅,结识歌姬成为一种时尚,大历年间此风尤盛。元和之后,出仕为宦环境优偓者已有蓄歌姬之风气,如白居易,元稹等应是初吃螃蟹者也。两宋词人更是继承发扬不遗余力,就连欧阳修这种迂儒老学究,也有艳情入词之佳作。诗话至此,心态纯正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意欲在当前粗俗滥殇诗风中,提倡韵和律谐,意美句工而已。科学进步,机器代人。现在国内一部KTV点歌机二千来块钱人币,相当于古时蓄了千百名歌姬乐师。爱诗的人兴来何不随时点唱放怀,既陶情寓意,也乐在其中。这是闲话!
    “旗亭画壁”风流千古,续集故事就讲到这里。《凉州词》还将永远地传诵下去,但会少了争论,多了共识。正是:

采风出塞玉门过,赋得蒼凉一阙歌。
雁塔旗亭引吭后,黄沙从此接黄河。

2016年10月戏作初稿,2019年12月修订定稿于纽约
黄河远上与一语成谶
王中陵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学生指着诗中的“河”字,说他父亲认为应该是“沙”字,问我孰是。好象有点考考老师的意思。
   这首诗最早见于唐人选唐诗《国秀集》,但前二句为“一片孤城万仞山,黄河直上白云间”。其次是《集异记》所引,第一句作“黄沙直上白云间”。后来到了宋人书中,大都作“黄沙直上白云间”。“黄沙”与“黄河”,“直上”与“远上”,孰是孰非,后人争论不休。到近几十年,这首诗被选入教材,采用的是“黄河远上”。所以,在考试、吟咏、书法等场合,也都是以“黄河远上”为标准。到底哪一个版本接近原作并合乎逻辑呢?
   王之涣这首《凉州词》有的版本题作《出塞》。凉州,今甘肃武威,黄沙、白云、孤城、高山、羌笛,正是塞上的特有风光。此诗末句更是点明了地点是玉门关。玉门关东距黄河有数千里之遥,王之涣不会把远不可及的黄河扯进这首写实之作中吧。近人竺可桢在其与人合著的《物候学》“物候的古今差异”一节中博引旁证,谈到唐时凉州以西玉门一带春天的气候情况,说那时那一带每到春天,几乎每天日中时分都会刮风,把黄沙吹得直冲云霄。竺可桢的结论是,“黄河远上”系后人擅改所致。“实际黄河和凉州及玉门关谈不上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改,便使这句诗与河西走廊的地理与物候两不对头”。说后人擅改未必,古时,诗词的流传以转抄为主,竖书行草,“沙”与“河”,“直”与繁体“远”因形似而抄错是完全可能的。所以“黄沙直上白云间”的景象应该是王之涣所见,这句诗也是王之涣的本意。近人热衷于统一认识,执著于理想,科学家不肯虚美隐恶得不到尊重是司空见惯的事。统编教材以统一思想为务,不肯多元兼容并蓄。不按它的标准“黄河远上”答题,就拿不到分。敲门砖用过,再来看这桩疑案,到底该如何面对呢?依我看,不妨就把“黄河远上白云间”当作美好的、浪漫的共产主义追求吧,不妨就把写实的“黄沙直上”置之脑后。可眼下偏偏无法回避的残酷现实却是,肆虐的黄沙正步步紧逼北京城,令人不能熟视无睹。唐时塞外没有杨柳,春风不到的地方,羌笛只好曲曲折折地埋怨杨柳。到了清朝,左宗棠在天山南路大道两旁种了几十万株杨柳,人称左公柳。时人颂之曰“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左公柳今也有一百多岁了,子孙繁衍也有不少代了,怎么反而让黄沙刮到首善之地来了呢,京中西皮二黄不会埋怨塞上的左公柳没有克尽职守吧。
   如今黄河每年断流数次,一“清”见底。古人云“圣人出,黄河清”,谁能想到竟是这么个“清”法呢?如此“彻底”,一览无余。“黄河远上白云间”的景色怎不诱人悠然神往呢。看来,既使是后人擅改,也改得有道理。王之涣做梦也想不到,他的“黄沙直上”竟一语成谶。

                      黄沙成谶白云间,羌笛谁教度万山。
                      勿怨后人忙擅改,清风何日不相关?
                                                                        200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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