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国忌日致陈圆圆

丁建国
忌日致陈圆圆
如皋红楼梦研究会
今天是陈圆圆的忌日（出生日期1623年癸亥4月3日，逝世日期1695年乙亥5月16日）。我想跟安眠在遥远的云南山区的坟墓里的陈圆圆说上几句话。
我要说的一是歉疚，二是不平，三是欣慰。
一、歉疚我写第一篇《红楼梦》论文，考证出陈圆圆乃邢岫烟的原型，十分得意。后来查找到冒辟疆赠给陈圆圆的八绝句选四，进一步考证了陈圆圆的姿致借给了林黛玉，陈圆圆的并蒂莲借给了香菱。我愈加得意。但是，关于陈圆圆与冒辟疆晤面定情时就长斋礼佛，这么重要的一点，我却疏忽了。在第一篇论文中，我看到了邢岫烟身上的佛家智慧，却只用“至于邢岫烟所具有的令贾宝玉如焦雷震撼如醍醐灌顶的佛家智慧和诗意人生境界，那固然是冒辟疆心造之文学形象，体现冒辟疆的人生景仰和追求，但又何尝不说明了冒辟疆对失之交臂的陈圆圆的无比爱慕和眷恋”一段话含糊其辞的带了过去。而后来两篇从冒辟疆赠陈圆圆诗考证《红楼梦》创作的文章，我也没有抓住这一点。
冒辟疆是把陈圆圆长斋礼佛的真实人生写入了《红楼梦》。而不是虚构，不是艺术加工。网络有人说陈圆圆在吴三桂去世之后才礼佛，也有人说陈圆圆是在吴三桂面前失宠之后才礼佛，都不对。现在我要把我所考证出来的真实的陈圆圆说给世人。
我们再读一下《赠陈圆圆八绝句选四》的最后一首：
“本是莲花国里人，为怜并蒂谪风尘。长斋绣佛心如水，真色难空明镜身。”

这么明确的诗句，不知道当时我怎么就没有抓住。
一二两句诗人发挥想象说，陈圆圆本来是仙人，是王母娘娘的侍姬。因为怜爱并蒂莲花（人世间跟陈圆圆最般配的是冒辟疆，可谓金童玉女也，可谓并蒂莲花也），才被谪落凡尘，化为莲花。三句就是写实了，写当时陈圆圆长斋绣佛的生活。第四句是赞美陈圆圆的美，即使礼佛，也不减丝毫。甚至可以说，他那种姿致之美，因为念佛而更加突出了。我真的十分歉疚。
二、不平
有人在网络上故作惊人之语，说：“陈圆圆长得并不标致，但是她很懂得扬长避短，用化妆品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相貌上的缺陷。一旦丝竹响起，歌喉扇影，满座尽倾就成为一种必然。” 尽管他找了一些闲话野史的材料，但是不值一驳。我不知道还有谁比冒辟疆更能鉴赏美人。为了让世人有全面的真切的感知，我全引冒辟疆《影梅庵忆语》有关陈圆圆的叙述： “庚辰夏，留滞影园，欲过访姬。客从吴门来，知姬去西子湖，兼往游黄山白岳，遂不果行。辛巳早春，余省觐去衡岳，由浙路往，过半塘讯姬，则仍滞黄山。许忠节公赴粤任，与余联舟行。偶一日，赴饮归，谓余曰：‘此中有陈姬某，擅梨园之胜，不可不见。’余佐忠节公治舟数往返，始得之。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是日演弋腔《红梅》以燕俗之剧，咿呀啁哳之调，乃出之陈姬身口，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仙欲死。漏下四鼓，风而忽作，必欲驾小舟去。余牵衣订再晤，答云：‘光福梅花如冷云万顷，子越旦偕我游否？则有半月淹也。’余迫省觐，告以不敢迟留故，复云：‘南岳归棹，当迟子于虎丘丛桂间。’盖计其期，八月返也。余别去，恰以观涛日奉母回。至西湖，因家君调已破之襄阳，心绪如焚，便讯陈姬，则已为窦霍豪家掠去，闻之惨然。及抵阊门，水涩舟胶，去浒关十五里，皆充斥不可行。偶晤一友，语次有佳人难再得之叹。友云：‘子误矣。前以势劫去者，赝某也。某之匿处，去此甚迩，与子偕往。’至果得见，又如芳兰之在幽谷也。相视而笑曰：‘子至矣，子非雨夜舟中订芳约者耶？感子殷勤，以凌遽不获订再晤。今几入虎口，得脱，重晤子，真天幸也。我居甚僻，复长斋，茗碗炉香，留子倾倒于明月桂影之下，且有所商。’余以老母在舟，缘江楚多梗，率健儿百余护行，皆住河干，矍矍欲返。甫黄昏，而炮械震耳，击炮声如在余舟旁，亟星驰回，则中贵争驰河道，与我兵斗，解之始去。自此余不复登岸。越旦，则姬淡妆至，求谒吾母太恭人，见后仍坚订过其家。乃是晚，舟仍中梗，乘月一往，相见，卒然曰：‘余此身脱樊笼，欲择人事之。终身可托者，无出君右。适见太恭人如覆春云，如饮甘露，真得所天。子毋辞。’余笑曰：‘天下无此易易事。且严亲在兵火，我归，当弃妻子以殉。两过子，皆路梗中无聊闲步耳。子言突至，余甚讶。即果尔，亦塞耳坚谢，无徒误子。’复宛转云：‘君倘不终弃，誓待君堂上昼锦旋。’余答曰：‘若尔，当与子约。’惊喜申嘱，语絮絮不悉记，即席作八绝句付之。归历秋冬，奔驰万状，至壬午仲春，都门政府言路诸公，恤劳人之劳，怜独子之苦，驰量移之耗，先报余。时正在毗陵，闻音，如石去心，因便过吴门慰陈姬。盖残冬屡趋余，皆未及答。至则十日前复为窦霍门下客以势逼去。先吴门有昵之者，集千人哗劫之。势家复为大言挟诈，又不惜数千金为贿。地方恐贻伊戚，劫出复纳入。余至，怅惘无极，然以急严亲患难，负一女子无憾也。” 冒辟疆对陈圆圆的观察，可谓细致入微。不仅在舞台，也在陈圆圆的住处。他和陈圆圆定情之夜，不仅有亲密的情感交流，而且赠给她八首绝句，写出了自己对她的赞美。尽管只剩下四首，还是可以感受到冒辟疆对陈圆圆的的姿致之美的惊喜和嗟叹：潇湘一幅小庭收，菡荽香余暮色幽。细细白云生枕簟，梦圆今夜不知秋。秋水波回春月姿，淡然远岫学双眉。清微妙气轻嘘吸，谷里幽兰许独知。纤纤弱质病愈娇，嗔喜情生暗自挑。漫着青衫倦梳洗，淡烟疏雨或堪描。本是莲花国里人，为怜并蒂谪风尘。长斋绣佛心如水，真色难空明镜身。二三两绝句简直就是《红楼梦》中林黛玉之美的来由。陈维崧《妇人集》：“如皋冒先生尝言，妇人以姿致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鬓，难其选也。蕙心纨质，澹秀天然，生平所见，则独有圆圆耳。” 我就是读到冒辟疆和陈维崧对陈圆圆的美的描绘，才感觉自己以前读吴梅村《圆圆曲》，但以为陈圆圆是色绝天下，是多么的俗气。冒辟疆点评涨潮《幽梦影》“抄写之笔墨，不必过求其佳；若施之缣素，则不可不求其佳。诵读之书，不必过求其备；若以供稽考，则不可不求其备。游历之山水，不必过求其妙；若因之卜居，则不可不求其妙”一段时说道：“外遇之女色，不必过求其美；若以作姬妾，则不可不求其美。” 现在，冒辟疆决定把陈圆圆娶回家作姬妾，你说他认为陈圆圆美不美？不少人，只能欣赏范冰冰的美，不能欣赏胡茵梦的美。
三、
欣慰
我的欣慰在于我今天忽然有了一个发现，可以大大提升陈圆圆在冒辟疆创作《红楼梦》中的地位。我发现，陈圆圆是冒辟疆在《红楼梦》里塑造贾元妃的来源和动力。不少人在猜测，冒辟疆有什么亲密的女子进了皇宫呢？有人说，董小宛进宫，和顺治恩爱，而且秘密回到冒府省亲。这是建立的沙堆上的华丽建筑。董小宛根本不可能进宫。董鄂妃另有其人。董小宛死在冒府。你看看那么多文人在写诗文悼念。冒辟疆为董小宛写了《哀辞》，写了《忆语》。你何苦把民初京城文人的戏说当真呢？最近有人甚至炮制了一篇奇文，说康熙是冒辟疆和董年的儿子。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而陈圆圆倒是冒辟疆亲密女友中唯一进宫，成为皇妃的。首先，陈圆圆被掳到北京，是作为贵妃人选的。由于女儿田贵妃已经离世，田弘遇担心自己在朝堂上的权势和地位会崩塌，因而他将陈圆圆等一众江南美女带到北京，目的就是要进献给崇祯皇帝，希望借美女来保全自己。然而，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陷入严重的内忧外患之中，崇祯面对摇摇欲坠的江山，已经失去了对美女的兴趣，就拒绝了田弘遇的“好意”。故而，田弘遇重新物色“靠山”，看上了当时在辽东战场上已然名声大噪的吴三桂，希望借助吴家的势力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就这样，田弘遇将吴三桂邀约到自己的府上，并让陈圆圆为吴三桂表演。对于“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吴三桂早有耳闻。而当见到真人的时候，瞬间让吴三桂陷入对于陈圆圆的爱慕之中无法自拔。 “出群姬调丝竹，皆殊秀。一淡妆者，统诸美而先众音，情艳意娇。” 就这样，田弘遇将陈圆圆送到了吴三桂府上，陈圆圆在经历了早年一系列的坎坷之后，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稳度日的归宿。后来，陈圆圆随着吴三桂一路征战南下，最终吴三桂被封为“平西王”，陈圆圆也就此在云南昆明的平西王府成了王妃。
康熙十七年（1678年）三月，六十七岁的吴三桂在衡州登基为皇帝，国号大周，建都衡阳，建元昭武。虽然，吴三桂的皇帝梦仅仅维持了五个月的时间，康熙十七年（1678年）八月，吴三桂就病逝了，但是陈圆圆就此成为大周的皇妃却是不容置疑的事。陈圆圆成为皇妃的时候，正是冒辟疆《红楼梦》创作的黄金时期。所以，冒辟疆自然而然，以陈圆圆的身份，苏元芳的外形和名号，在《红楼梦》里塑造了一个贾元妃。其实，贾元妃的名号里也有陈圆圆的因素。元妃者，圆妃也。我作为一个男人，特别理解冒辟疆。他尽数将自己的亲密爱人送入《红楼梦》中，写她们的悲欢离合。这当中，那些失之交臂而念念不忘的女子，应该是排在第一方阵的。冒辟疆尽管不满吴三桂，但是他看到陈圆圆成为皇妃之时，心中必定为她高兴，为她祝福。同时，贾元春的形象也就诞生了。如此看来，陈圆圆不但是邢岫烟的原型，香菱的原型，也是林黛玉的部分原型，贾元春的部分原型。陈圆圆在冒辟疆心目中的分量，理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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