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诗话

变态诗话
吾友燕子王，荆楚人士，生物学硕士。好对联。毕业后混迹京城，曾在《对联》杂志编辑部就职，后转战广告策划行业，遂成“加班狗”，无暇对联。挤地铁时常琢磨“变态诗”，集诗话一组，多反映其在京城的“屌丝”生活与感想，读来让人笑中又带泪，与大家分享。

古来知识分子之于我国社会，多是鸡肋的存在。老夫身为知道分子，穷困潦倒，固亦宜然。前日乘地铁被挤，不怒反笑，是以有诗曰：

穷途季子对联家，硕士文凭难自夸。
养妇养儿双尽瘁，怀才怀孕两无差。
匡天下志胸常有，站地铁时脚太麻。
恰有文青身后过，吉他弹唱木棉花。窃以为颈联画像颇自肖。
作息无定，乃有便秘之疾，而乃有题便秘之诗曰：

斗室难为七尺闲，终朝饱食意悬悬。
偶因浊世污肠肚，遂使斯人痛肺肝。
块垒浇消曾解否？风云呜咽总徒然。
何时刮得愁肠净，翻转乾坤又一边。
诗成而屎毕。

年初加班时，被堵朝阳路，躁动之下，作【木兰花•堵车】词云：
朝阳路上车如线，人在骂娘灯在变，不知人到几时归，浪费街灯多少电。哥当梦想如初恋，梦想虐哥千万遍。去年已自惜流光，回首去年都不见。
是继前年“寂寞如刀伤不起，年华奔着三十去”后，又一变态力作。

屌丝在京城，地铁为主要交通工具，而身小力弱，常遭人排挤。近日有坐地铁兼感怀人事变动诗云：
婉转人潮道未穷，相逢地铁最高峰。
道通万里离弦箭，人换几回走马灯。
次第登达从定轨，往来熙攘各前程。
问君谁不遭排挤，扶定栏杆莫放松。

广告策划，所谓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之职业。本屌忝列其中，经营有年。前日闻奥美24岁小青年加班猝死，自叹“过了猝死年龄，就算死也只能“因病医治无效”而死了。”因有做策划诗云：
诸葛当年过劳死，我为策划亦宜然。
计关家国中南海，任重油盐上下班。
镇日自怜牛马走，有时相伴月星还。
人民币事哪堪问，道是文臣不爱钱。

本屌流寓京城，与家人两地分散。去年乃有计划离京南下，一家团聚，竟未成行。今年复有计划明年南下，结果尚未可知，盖屌丝无可救药也。于是有诗云：
矮丑穷矬应有涯，斗鸡走马客京华。
庭前朽木堪雕否，陌上春天还远吗。
援笔十年才欲尽，折腰五斗璧微瑕。
明年又是流离子，知向江湖何处槎。

本屌流寓京城，租住一方蜗居，而工作则赫然广厦。相较之下，感慨良多。诗云：
广厦蜗居岂自由，佣夫奔走竟高楼。
纸头气力百夫长，槐下功名万户侯。
名节久如齑粉碎，情怀多作女儿愁。
钱财未与年同长，混在人生第几秋？

蛇年末，成而立之年，有故作豁达诗云：

八千里路行犹健，三十年来气自豪。
短命形容孙膑足，诛人心胆晏婴桃。
自矜离乱比重耳，偏不慈悲与五毛。
午夜狂歌谁笑我，管他岁月杀猪刀。
俄而知年才二十九，而立者计算之误也，欣喜若狂。

甲午春，元宵与情人节逢，余孤身在京城，眼见繁华，更觉伶仃。是夜更以加班事，不胜悲伤。诗云：
一阙牢愁未竟词，情人元夕两伤之。
果然良夜思难得，况是加班归又迟。
玫瑰初开微暖后，烟花易冷暗香时。
从来泪比红泥贱，洒向青衫人不知。
殊少变态味。

近日事忙，各种苦逼，变态的心情都不大有。因有题鹧鸪天•加班晚归一阙云：
扑面风来夜正凉，加班又是二更长。蹒跚步履逐城铁，明灭灯光误夕阳。人愈老，事偏忙，几番愁断九回肠。妻儿却倚门闾望，一样心情各自伤。

屌丝继续加班，愤愤之余，稍具变态之意。鹧鸪天•无题云：
莽莽乾坤几自由，短衣匹马入高楼。眼前所见无非病，心事觉来都是仇！嗟独醒，叹封侯，从戎毕竟笔难投。书生空有不平气，三十年来鲠在喉。

夜半归家，老婆以猪蹄待之，饱食而尽，乃赋诗曰：
境界庖丁未便窥，等闲烟火也成炊。
却将身老惜良夜，更为愁来换大杯。
巨手谁堪调鼎鼐，枯唇我自认甘肥。
今朝识得豚蹄味，酒国英雄逞一回。

老夫收入为帝都屌丝，步履艰难，糊口而已。而人或羡之。午间食柳州螺狮饭，听人聊工资事，有感于心，遂成八句云：
粱稻深谋未遇时，只今炊黍笑人痴。
方将努力加餐饭，别遣愁怀入酒卮。
寄寓生涯原草草，功名滋味想迟迟。
忽焉食得肉糜尽，我尚呼贫世可知。

今岁沉船事故，国人震动。事故发生地在老夫家乡监利，亲友转述极多，颇有所感。又知船中多老者，遂有诗云：
世路行来雨与风，等闲翻覆乱流中。
波涛原不利君子，樯橹何堪葬老翁。
此日心伤江水白，他年忍见夕阳红。
我为人子兼人父，怨恨分明骨肉同。
哀怒未能尽也。

某日复加班至半夜，赶末班地铁不至，悻悻而已，乃以诗纪之：
穷途漠漠事如何，憔悴年光短欲赊。
理想方成无准梦，青春已过末班车。
我从漂泊诗多废，月下灯楼影更斜。
此世此身双问疾，谁人圣手起沉疴？

京城屌丝，挤地铁为常态，老夫亦不例外。惟老夫有腿疾，每站地铁，痛苦不堪，有时复加饥馁，亦无可奈何。诗云：
纷纷城铁乱如麻，老去精神强自夸。
虽万千人吾往矣，扛十几站我行吗？
眼花才过高碑店，腹馁还思吉野家。
此事都无回首处，平生踪迹忍深察。

本屌汲汲于功名，背井离乡，去父母而远亲戚，而功与名尚不知何日能得，是耶非耶？乃有诗云：
流离草草认前因，总是功名未尽心。
生活本应如画美，钱财真个比娘亲！
果然直道当三黜，竞说家书抵万金。
举世无能惟我最，长歌痛哭短歌吟。

前亦有述计划南下之事，至今三年矣，犹未成行。屌丝之不自由，其如是乎？诗云：
平生误读五车书，指点良才料自殊。
画策无从安社稷，弹铗宁不与江湖。
十年索米诚难得，一日参禅岂便枯？
终是功名羁我甚，至今未敢思莼鲈。

上班路上偶见房地产广告，情怀满溢而囊橐空虚。午后散步，登日坛公园最高峰，海拔十五米，指点江山，胸怀大畅，觉正能量充盈天地间，一摸口袋，其气顿泄。诗云：
扰扰生涯指顾空，山丘华屋等闲中。
料无福分居别墅，纵有情怀宜自宫。
余勇已成三竭鼓，偷闲能得几分钟。
日坛路上新攀树，已是朝阳第一峰。

某日与老婆闲谈，言及”许多年没见到家里的油菜花开了“，忽觉沧桑，有诗云：
一旅匆匆走帝京，海天春雨倍伶仃。
愁看镜里容颜老，不见江南草木生。
蹉跌早嗟翁失马，等闲痴想利争蝇。
他年故里萧条日，应笑龙泉不自鸣。
王不二偶云，最可怕的不是不知道啥时候登上人生巅峰，而是现在已是你人生巅峰。笔到故里萧条处，老夫细思恐极。
QQ群聊天，有人发旅游图片，盖赤壁风光也。屌丝加班命，旅游颇无指望，乃空指图片为诗云：
赤壁矶头江水流，小乔夫婿未深谋。
但知晚借东风力，不见功成太古丘。
芳草久随尘劫换，纶巾徒仗画图留。
我今看尽江南好，一等烟波洗却愁。
其末句初作“可惜没钱去旅游”，意颇写实。

帝都之最难熬者，朔风已至而暖气未来之日也，尤以晨起上班为大不易。诗云：
匆匆晨起上班痴，冻作没毛狗一只。
恰在荆轲久别地，况当暖气未来时。
八零五路公交早，三十二年理想迟。
此去前程君莫问，堵车又得几行诗。

春节之时，与小儿们作放野火之戏，又看老农打渔，颇得其乐，乃有诗云：
平川漠漠晚晴天，一炬穷荒野草烟。
垄上王侯宁有种，渡头星火可燎原。
小儿弄语真无赖，大地春来好作田。
回首白头翁最乐，东风犹送打渔船。
可惜今日之打渔，不是用网打，而是用电打，略煞风景。

丙申年作毕业十年之会，感慨良多，有诗云：
风雨萧萧感物华，断蓬飞草即天涯。
沙湖流水琴台曲，宿舍秋衣西子纱。
知己已忘当日诺，女神多抱别人娃。
今朝一别频挥手，各自平生各自家。

每年末，老夫困守京城，送妻与子提前归家，避春运也。离别看惯，心事难平，遂有诗云：
列车初发北京西，怅望天涯子与妻。
久识离愁应草草，讵知临别又依依。
小儿未解叮咛语，大路唯期到达时。
似此人生参透否，十年流寓本难辞。
众基友怒曰“不够变态”，遂又作变态诗云：
列车已发北京西，挥手匆匆别子妻。
久恋菊花合隐遁，饱餐霾雾想逃离。
才经老病连环劫，又做去留选择题。
似此人生参透否，屌丝今已判无期。众意遂平。

本屌淡出联坛，以变态诗联自娱，前有句曰“文章云出岫，思想雁离群”，吹牛逼也。然思想怪异似二院患者，又好吐槽，故不为人喜。有诗坛吐槽诗云：
人事无聊几处磨，骚坛异象久搜罗。
果然繁体逼格壮，信是唐音好处多。
李子成名岂侥幸，梨花得谤果如何？
国朝今日昌隆甚，诗圣诗仙捡一箩。

昔年元旦老夫曾有签名云：其实大家都明白，新的一年不会是一个更新的自己，只会是一个更老的自己。时光荏苒，当年的粪青小屌丝渐已成老屌丝，中年发福，捧腹而叹，感慨良多，乃有诗云：
十年辛苦久萦怀，大任谁将付此才。
泥雪光阴几鸿爪，江湖风雨一尘埃。
小人碌碌应虫化，华表巍巍指鹤来。
回首生涯萧瑟处，等闲文字点苍苔。

每年春节，万象更新，屌丝如老夫亦不得不稍振精神。昔年春节有联云：
山河遍地红，将革命进行到底；
风水轮流转，让老子先富起来。

去年亦有“垄上王侯宁有种，渡头星火可燎原”之句。今年亦不例外，春节有诗云：
气转阳和万物苏，山川顾我出茅庐。
春风都是正能量，小子原来大丈夫。
野地斜阳生乱草，清时沧海有遗珠。
雄谈莫怪轻天下，几个今人肯读书。
牛逼略大而变态稍不足。

鸡年伊始遇帝都大雪，得免雾霾之苦。然晚归之夜，步履艰难，不禁怅然。诗云：
怅望神州感遇深，帝城春日雪纷纷。
圣朝膏泽今沾溉，陌路尘埃久见闻。
片片飞来花解语，茫茫痴想地生银。
东风应有伤心事，却上青袍打湿人。

屌丝碌碌，平日唯以书自谴，假装豁达，蒙蔽自身而已。诗云：
济世难为尺寸功，等闲队里帝王封。
蓬茅宫阙谁能识，市井江山自顾雄。
名似佞臣皆可杀，书同倾国坐相拥。
何时料得升平事，一笑邯郸总不容。

屌丝蝇营于京，常有过劳之疾。老婆以美食飨我，苦中一乐也。前已有吃猪蹄诗。近日又食炖牛肉，大盘满溢，顷刻立尽。诗云：
自谓平生甚不平，佳人尚喜得垂青。
丈夫牛酒偏劳我，君子庖厨且负名。
大块难填天下足，小窗能起故园情。
何时了却辛勤事，一望西楼月半明。

屌丝困济京城，烦恼日多，每失落之时言于基友，辄曰“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因谓之“来大姨妈”。某日以不可说之事，大姨妈之来甚剧，乃有诗云：
六尺身名自毁伤，卅年辛苦觉茫茫。
归来岂必成真隐，恸哭谁云是佯狂。
只有刑余过孙膑，果然才尽似江郎。
如何了得残生净，负我累人两不妨。
基友读之评论曰：大姨妈血崩了。

丁酉国庆日，与众友会京城之阳台山，基友记王永江、金锐、李明、李四维、王望、娄西安及老夫七位，又李晓娴及内子二美。吾子方6岁，亦踊跃随行。玩纸牌、撸大串，洵乐事也。有“与众友会阳台山烧烤撸串，分韵得青字”诗云：
平生招饮最称情，造次相逢五斗轻。
鸡犬放他无主寺，岩泉分我半山庭。
许多今古凭谁吊，各有文章眼自青。
老子兴来何必醉，狂歌一曲便忘形。
狂歌，谓李四维酒醉，唱《李伯伯当红军》，老夫和之也。此正常态，又作变态诗云：
赖有闲人代结庐，阳台深处问山居。
邺中七子新同伙，江表二乔亲下厨。
午夜歌狂醉成狗，青春死透莫知鱼。
今朝遂得平生愿，肉食无谋恰是吾。
诗云七子二乔，欲遍及众人。偶遗吾子，遂又为吾子作诗云：
醉卧山中不计年，清狂难免误真贤。
小儿莫许同诗酒，犹恐他年作阮咸。
尽欢而散。

劳碌于帝都，生存颇不易，忧愤之想日多。即偶然小儿淘气事，亦致烦扰不已。思想万千，不过“贫贱夫妻百事哀”而已。有诗云：
贫家风气忧劳剧，客子光阴感慨多。
时不利兮思项羽，尚能饭否想廉颇。
误通诗法凡十载，著得奇书直几何？
却把庸才怪蹇足，恨他一步一蹉跎。
吾有足疾，以为穷困之借口久矣。欺己不能，尚欺人乎？

老夫乃天煞孤星降世，忧多乐少，穷逼情状不可尽述。聊以自慰者，唯诗联而已。数载经营，终究碌碌。岂不争利于商场，反逐名于文场乎？顾虽自娱者，当求之尽欢，自乐者，当求之尽兴。名不可逐，诗莫能废也。有诗云：
毕竟平生百劫空，高怀不与世间同。
故将颜色寻常老，换做文章偶尔工。
杜甫何曾废诗史，陆游到死是英雄。
只今莫把功名说，放肆长吟一笑中。

南下以来，命运多舛，深夜加班之时，感慨尤多。唯诗与书，聊作寄托而已。虽有读史诗云：
造次生涯认岂真，豪华亘古莫相闻。
百年桑海浑如梦，一等文章最误人。
读史还忧家与国，争名销得骨成尘。
只今不作兴亡叹，天下牢愁半自贫。

老夫戊戌年自帝都南下，匆匆一年，又复虚度，劳碌半生，一事无成。夜听毛不易《像我这样的人》，内有词云：“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顿觉扎心穿肺。有诗云：
文章岂必误生涯，人事劳劳莫足夸。
一片浮云幻苍狗，十年温水煮青蛙。
蓟门烟雨绝情谷，粤海风涛思过崖。
回首向来沉痛极，苍苍又见鬓毛花。
呜呼！岁月变迁，人事摧残，老夫变态之势亦不能久矣！
也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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