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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沙达兄《覃思阁杂咏》有感和沙韵

王中陵
读沙达兄《覃思阁杂咏》有感和沙韵
覃思特色眼前瘤,贾瑞春情未可瘳。
逐鹿若非迎劣马,从云怎会拜骷髅?
正能量笑菱花镜,反面人愁共产谋。
续梦天香张恨水,笑拈宝鉴照毛牛。
2015.5.27


沙达
杂咏
仙姑宝鉴特治瘤,讳疾忌医无可瘳。
不辨浮云如富贵,哪知凤姐即骷髅。
疑真疑幻魔之术,装鬼装神王者谋。
跛道癞僧三二子,阁中同赏马风牛。
沙达《覃思阁杂咏》序和跋

想起了“风月宝鉴”――代自序
在我极其有限的阅读中,每每有一种被愚弄被忽悠的悲哀。这时我就总会想起《红楼梦》中那“风月宝鉴”来。凡读过《红楼梦》的,对“风月宝鉴”都耳熟能详。我只想说,跛足道人是诚实的。他交代得简明切要。最要紧的就一点:千万不要照正面,只能照背面。我们的瑞大爷恰恰就是违背了这要命的一点。贾瑞是极想活命的,可为什么不遵“医嘱”呢?很简单,风月鉴的背面是一具骷髅,瑞大爷唬得直骂跛道人;而正面却是他日思夜想的风流俊俏的凤姐儿,还含情脉脉地招手要他进去哩。他禁不住诱惑,更不会     
想到凤姐与骷髅之间的“必然”联系。这就是“要害” ,“死穴”!
平心而论,谁爱看骷髅而不爱看凤姐儿?面对凤姐,又有谁立马就会“辩证看”到她就是一具骷髅?我们,至少是我,就常常会看或被看“凤姐儿”;还不止一位,而是一长串,裙裾寒牢,脂粉飘香,柳腰莲步,燕语莺歌:“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这可是天籁纶音,绝对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凤姐第一次出场那娇滴滴的“我来迟了”动人心魄。这是“正面” ,而“背面”是,十月革命只是阿芙乐尔舰上响了一炮(信号弹) ;给我们送来的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是苏俄的列宁主义或斯大林主义(二者轩轾分明,早有学者论证)。更有甚者,早在那一炮打响之前许久,英国的李提摩太、我国梁启超,更有孙中山、马君武、朱执信、宋教仁、廖仲恺等等就研究、并向中国人介绍过大胡子马克思。这一俄罗斯女郎装扮的“凤姐儿” ,明显的冒牌货,却逗弄得千万瑞大爷神魂颠倒了数十年!
俄式“凤姐”不止此一位,只要你“一边倒”,“老大哥”就会让一群群粉面油头施施然笑盈盈地向我们扑来:放弃沙俄一切不平等条约――天降福音,却是一纸空文!实则是增添了新的不平等条约。北极熊胃口特大特好,吞噬中国领土再多也能“克化”。花枝招展的“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多浪漫,多令人神往!可后来,古拉格群岛,乌克兰(有“欧洲粮仓”之美称)大饥荒,连续数次“大清洗”,卡廷惨案……只有奥斯特洛夫斯基临终一语真实得令人心悸:“我们所建成的,完全不是我们为之奋斗的!”
“凤姐儿”毕竟乃吾华特产,洋妞怎么着也赶不上。比如,上世纪苏区肃反说是受苏联的影响,二十五位有名有姓的高级将领无辜被杀,有二十二位是一九三三年之前处死的,比苏联肃反早三、四年。又如“长征”去“北上抗日”,再三强调“诀不能与日军正面作战”,要打“独立自主的游击战”;因力量弱小,这原则自然也就是对的(日降后,再打蒋匪,方针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今非昨比,百万雄师,逐鹿问鼎,这方针自然也是对的)。再如“西安事变”,开始极力主张公审并杀掉老蒋,斯大林不同意,才转而“和平解决”。“平型关”是一次战斗,并非战役,且是“惨胜”,因是八路抗日第一仗,意义重大,自当极力宣传;林彪出事后,连“战斗”也不提了,展览馆也撤了,好像八路压根儿没打这一仗,或自认为它与台儿庄、淞沪、南京、武汉、长沙、衡阳以及赴缅远征相比,算不了什么,当初就不该大肆鼓吹。一九四六年长春围城,战史称颂是兵不血刃,不战而胜;背后是饿死了数十万老百姓――显赫功勋与惨无人道共生。马克思的《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是马克思“少数历史著作皇冠上最灿烂的宝玉”。恩格斯称之为“一部天才著作”,过了许多年“还丝毫没有失去它的价值”。我们却说它“不是马克思主义的主要著作”,马恩选集中居然不载,其实就是它反对类似中国的“秦家店”、“郡县制”。学者笑蜀的《历史的先声》,搜集的全是一九四九年前公开发表的重要言论,都是主张建设民主自由富强的新中国、反对专制独裁的,书却好不容易出版。此后,不再凤姐独秀,,而是美女如云:托派、叛徒,从陈独秀、瞿秋白,到刘少奇集团,“胡风反革命集团”、“丁陈反党集团”、“章罗联盟”、“二流堂”、“六十一个叛徒集团”、“彭黄周周”、“三家村”、“刘邓陶王”、“彭罗陆杨”……糖葫芦,羊肉串,煞是热闹。到头来,全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正如耿庸所说,这一切惊天大案全是“做”出来的,这一“做”字真个了得!
这些都是荦荦大者,至于吉光片羽,更是遮天蔽地。王震三五九旅大生产后面,贺龙一二0师大种鸦片,中外记者要去访问,连忙派兵把鸦片铲除;《开国大典》,一幅油画,先抹掉高岗,又抹掉刘少奇;李白杜甫,两个古人,也划个“成份”,一捧一贬;“朱德的扁担”,妇孺皆知,却让“郭老”改名换姓了;饿死几千万人的三年“自然灾害”时,害得伟大领袖三个月没吃一片红烧肉;美国佬尼克松来破冰,正值国民经济濒于崩溃边缘,京沪两地忽然货物琳琅满目、市场繁荣起来;武昌伟人故居,也加以“过滤”,以突出“主旋律”,去掉“负能量”;为尊者讳,把与贺子珍结婚写在杨开慧牺牡两年半之后;雷锋一件皮夹克,布置展览时,摆还是不摆?简直像哈姆雷特面对“生还是死”的难题一样,某人曾荣加右冠,,在他的传记或生平介绍中,只字不提,仿佛他一生顺溜,未罹人祸;连(云南、唐山)地震、(云南多次大范围)鼠疫这类100%的天灾,或屏蔽真相,或视为家丑,或大灾小报;甚至诗友唱和,为了偶像,也来个“暗中偷换”;最具反讽之趣者,是最高一人的尺码,就像什么抢手货,也日渐看“长”:从1.75米“长”到1.8米、1.83米、1.86米……是策略,是艺术;不是手腕,更不是伎俩。其实,据章立凡考察,与希特勒一样,在173―1.75米之间。再说,人的成功与否,似与身高并无必然关系吧?
龙应台在《不相信》一文中说,她二十三岁读近代史原始资料才知道“原来历史的一半是编造”。上海师大教授程郁说,南宁在“武斗”后一片焦土,大楼坍塌,有人说那是某派所为,而他知道不是那回事,当时他不敢吱声,他才十一岁,比女作家早熟十二年!鄙人最懵懂,直到花甲之后才渐知一二,可叹亦复可笑!龚自珍有段名言:“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隳人之枋,败人之纲纪,必先去其史;绝人之材、湮塞人之教,必先去其史……”此话至今已逾两百馀年,他会想到“去其史”最为卖力者,竟是咱国人自己吗?
自去其史,无异于瑞大爷不遵医嘱,不看宝鉴背面,只看宝鉴正面――恰如胡绩伟诗意所说,人之所见,或许是些“正确的假史”,“辉煌的黑幕”……
骷髅可怕、可恶,你可以避而不看,或视而不见,但它又确实是历史之一面,是客观之存在,甚至可说是人生之归宿,谁也逃不脱、躲不了、装不成、瞒不过,千岁无人,万寿有疆;“永生”“永垂”的是活在人心中的不朽精神,绝不是炫目乱性的光鲜外表!
我们是不是都有点“瑞大爷之气”呢?别人不好说,至少我有,我特爱看“凤姐儿”。千种传媒,,万类书刊,数风流人物,还看凤姐!
凤姐最为抢人眼球,但骷髅却难得一见,千呼万唤还不一定出来。百密一疏,偶见骷髅倩影,在水一方;初大惊,继而反觉新鲜有趣――人情大率如此吧,越想秘而不宣,人偏偏要一窥堂奥。吃惯荤腥,来一碟野菜园蔬,殊觉别有一番滋味。于是,退下讲台十余年,“采采芣苜,薄言采之”。日子久了,居然可开一小宴,自有不速之客敝“阁”小聚,观骷髅影像之杂陈,赏凤姐倩姿之摇曳。浊醪粗粝,不妨附庸;
风雅,即取宴名曰“覃思”。覃字,一读作潭,深也,长也;一读如秦,姓氏也。思字好懂,思索思考,还有洋人译名马克思、斯巴达克思、罗伯斯庇尔、斯大林,思、斯似可通用。总之,似不必如罗丹雕塑“思想者”那样作沉“思”之状,大可笑谈古今,放浪形骸,“信可乐也”!
赏玩之余,吾又有“杂咏”,乃于此系一诗总之:
仙姑宝鉴特治瘤,讳疾忌医无可瘳。不辨浮云如富贵,哪知凤姐即骷髅。
疑真疑幻魔之术,装鬼装神王者谋。跛道癞僧三二子,阁中同赏马风牛。
二○一五年元月寒冬将尽之时

聊为自“跋”
写成这些文字,全属偶然。从课堂下来,拂却一身粉笔灰末与厌倦疲惫,原拟重温碑帖旧梦,也预作了一些准备。不料某日,“忘年交”刘树勋老先生忽来造访,拿一本皱巴巴的破书给我:《秦城秘史》。 “秦城”早经入耳,“秘史”却未寓目。一翻,与前此幸会之《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一样,盗版书也。在这个出版界极易伤风感冒的季节,名声不佳的盗版书,为填补我辈的阅读空白,厥功甚伟。眼前此书,错讹脱漏,惨不忍睹,难以卒读。但看到一条“文革”中流传甚广的“最高指示”,“什么样的人不杀呢?胡风、潘汉年、饶漱石……”与庙堂文本完全相符,便坚定了我翻下去的兴趣。
说来也怪,不几日,我竟产生了以旧体律绝吟咏书中人物的妄念。其时,我正与传统诗词的格律搏斗。而此前,我购置了叶昌炽《藏书纪事诗》(含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张伯驹《续洪宪纪事诗补注》;为扩大眼界,又循张伯驹“续诗”上溯,设法购得刘成禺《洪宪纪事诗本事簿注》、严遂成《明史杂咏》、厉鹗等《南宋杂事诗》;又网购得胡文辉《现代学术点将录》一帙。后者不仅与我所拟吟咏之“当代人物”极为切近(甚而有相同者) ,更为我提供许多珍贵资料;虽为学术史著,其以人物为经,示我以与刘、张、严、厉迥然有别的写作范式,于我之助益诚莫大焉。
我边读“秦城”,边模拟所得“样品”以试笔。初只写“战犯”,得十数首。“战犯”好摆布,全是光杆司令,早已缴械,虽不心服,还欲“战场上见”,毕竟世易时非,只得服从“改造”。我对之虽不能“恩威并用”,但笔下作好作歹,似可随心所欲。或直白其事,或揶揄其志。因与我自定“取舍”有些扞格,故定稿时芟剪太半,虽独为一卷,实只录五人。
一日,又读到谭震林在讨论“空前浩劫”时拍案惊世之语,乃溯源循流,自湘赣,延安,以至“三、五反”,反胡风,反右派,大跃进,反右倾,直抵“文革”,竟一发而不可收;不料困难亦联翩接踵而至。一是事变繁复,二是人物众多,三是材料芜杂,四是真假互陈,五是公婆相争,六是极易“触电”“踩雷”。更不必说,我之学力、阅历、才量、识见,几乎无一堪当此任。我既非史家,如严遂成;又非诗人,如厉、叶、刘、张。我大感力不从心,叹天地茫茫,我欲何之!几次罢手,又欲罢不能、欲罢不忍。只得硬着头皮,避难趋易,就汤下菜。人之成败祸福,总与时地事相关。我乃自定其时限,从上世纪三十年代以迄七、八十年代。此数十年间,神州震荡,天崩地坼,内忧外患,波谲云诡。地域自是赤县九州。事则仅取“内斗”一瓢,且不涉逐鹿易鼎、阋墙勃豁之属。而“内斗”者,其来有自,其祸弥深,山重水复,云遮雾罩。人却如恒河之沙,仅1955年“肃反”一项,就有一百三十万人肃错了;五十五万“右派”,百分之九十九是错划的;至于“文革”,不说宋永毅写的七宗大屠杀,只看重庆红卫兵武斗墓,就有四百多座……若每人以百字立一条目,集而成书,纵使霸王再世,亦可扛得此鼎乎!于是缩而弃武取文,主名流不废小人物,重贤良亦采奸佞。而灾连祸接,许多人届届“运动会”俱在,成了“老运动员”,置于何处,大致以其第一次“夺冠”为准。然则,沧海遗珠,势所难免矣。
古人说,史与诗,体虽异而用相同。此书却既非史又非诗,所写极少亲历,亦无力勘校考订。但事必有据,详标出处。具体写人,则不画肖像,但点瞳仁。要之,不过游戏之作,纯粹一个“二不楞”,或竟是“二百五”!身亏逢斯世,物欲横流,但取浊醪一杯饮之,庶几可浇胸中块垒而己。
又有始料未及者,稿未杀青,忘年老友刘树勋墓木已拱;若能付梓,当于其墓前焚一册,以眚慰亡灵矣。于是书甚加关注者绝少,亡友黄祥麟生前曾为我检视数篇,贡献过一些见解以及难得之资料,今亦只能铭记于心了。十余年间,亦有好友及学生慷慨解囊,督我毕是役。我则深惧灾梨祸枣而及于至爱之人,连姓字都隐而不提也罢。序、跋、题签、篆印,皆不累及他人。世情如此,一叹不如一笑也!试仿劳伦斯之语:此书是为下一世纪的人们写的。信乎?
乙未清明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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