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笔触 坦荡胸襟

王中陵

深沉笔触  坦荡胸襟
——志成兄《蒼山霜葉》讀後感言
羅樹生
漢中王兄志成，知識淵博，著述頗豐。是我網上神交的相知。相知者，知己，知心，知音之謂也。王兄與我年紀相若，共同經歷了那個“史無前例”的時代；且共同愛好文學和吟詠；更重要的是，對事物的看法大多相同。最近，王兄將其詩歌專著《蒼山霜葉》惠贈。該書內涵豐富，體裁多樣，所詠內容囊括古今中外，無論是感懷詠物，還是抒情紀事，總是飽含著激情，讓思想感情自然流露，常能引發讀者的共鳴。此非“情到濃時句自奇”、“詩緣情而綺靡”之謂歟？由於《蒼山桑葉》詩詞近千首，加之已有不少方家進行了評論，為節省篇幅，本文只從其中擷取部分作品淺析，權充續貂之作。
一
《文心雕龍》說，詩有三訓：承，志，持。承是呈現政治之好惡，志是表達自我的思想感情，持就是自己的內心修養。王兄的詩、詞，都是這三訓的具體表現。“萬歲山呼異想開，依然入土化塵埃。蒼天不佑皇權惡，民主潮流普世雷。”（《讀史之六》）。振聾發聵，能不使人心儀？“古國奇觀休道鮮，小偷反腐譜新篇。恢恢法網堪微妙，意外何多意料連。”（《戲評小偷反腐》）。寓意深沉，能不發人深省？在諛辭泛濫，忠義難存，眾皆諾諾的當今世風中，敢於直面歪風，一人諤諤者，豈非翩翩鶴立之士乎！
    思想性和藝術性是詩歌最重要的方面，詩歌的感染力在於思想性與藝術性的完美結合與高度統一。其中思想是靈魂，是主導；藝術是血肉，是實體。一個人如果失去靈魂，即使外表再華麗，終究是一具行屍走肉。《中國古詩觀止》中，連文盲皇帝劉邦，亡國之君宋徽宗都有詩作收錄，卻獨缺號稱“世界上產量最多的詩人”乾隆的作品。實因其作品華而不實，無病呻吟之故也！縱觀王兄的詩歌，總是飽含著對政治理想的執著追求，對黎民百姓的關愛以及對無道者的無情鞭撻。
如：《觀屏偶思》之三
春旱禾枯黎庶憂，皇城歌舞幾時休。
禮花百萬民膏淚，稍許勻銀濟壟疇？
將面對春旱禾枯憂愁無奈的百姓與皇城歌舞揮霍無度的兩個畫面，生動地展示出官與民之間有如天壤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然後發出源自肺腑的感慨：“禮花百萬民膏淚，稍許勻銀濟壟疇？”此詩意象鮮明，感慨深沉，虛實有度，是唐詩之情，宋詩之理活用的佳構。
又如：《驚聞農民工為維權“開胸驗肺”》
開胸驗肺世間鮮，為證沉屙悲憤填。
三載打工塵粉惡，維權之路問蒼天。
三載打工，身染塵肺痼疾。雖經權威醫院確診，卻得不到法定鑒定機構認可，更無責任部門負責。在求告無門的情況下，毅然不顧生命危險，開胸驗肺。如此慘劇，泣鬼驚神！王兄僅用二十八字便將全過程描寫得淋漓盡致。全詩語言樸實，格律嚴謹，其“維權之路問蒼天”更是喊出了黎民百姓的心聲，真可謂情文並茂！
二
    詩歌是人類對生活、生命的沈思與感悟。我們這一代人，都共同經歷過一個給國家和人民帶來無窮災難的“史無前例”的時代。然而，這一被中央定論為“浩劫”的災難才過去幾十年，又有死灰復燃的趨勢。這種情況的出現，也許是國人有意健忘，也許是對現實和當局不滿，也許是未親歷那個時代，加之無知無腦造成的。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王兄對此感悟尤深，並有不少詩作對該事的反思。
如：《悼卞仲耘校長》
絳帳恩深師道長，罡風一夜起蒼黃。
滿腔澆卉翻成罪，忘我扶雛竟落戕。
寸草有心存熾烈，門生無義歎悲涼。
鴉知反哺誰當恥，國法人倫在那方？
卞仲耘。原北京師範大學附屬女子中學副校長。是北京第一個被紅衛兵打死的教育工作者。本律夾敘夾議，情文並茂。通過對卞仲耘校長的悼念，揭示紅衛兵在文革中罔顧人倫，草菅人命的現象。結尾“國法人倫在那方”意在言外，引人深思！
又如：《冬夜雜吟》之四、之五
舊垣一瞥字朦朧，萬歲悄然入目中。
遙憶當年童叟喊，忽驚千載頌辭同。

鬥爭為上乃金丹，運動不休百業殘。
前例史無誇獨創，古今治國歎奇觀。
此二絕再現文革中推崇個人崇拜，鬥爭至上，運動無休的荒唐行為。二首起承轉合章法合度，格律嚴謹，賦比興俱全，足見作者詩詞修養根底。
詩歌的生命力，在於與時俱進。緣此，方能唱出時代強音。唐詩宋詞元曲之所以能成為所處時代的高峰，乃是時代的需要。當下，隨著詩歌的世俗化與功利化，毫無底線的吹捧，文理不通的口號已經成為詩壇的主流，使神聖的詩歌走入歧途。作家野夫曾經痛心地感慨：“許多年來，我們習慣了在這樣一種虛偽、怯懦甚至卑鄙的語境中成長……我們鮮有懷怒警告暴君的作家，卻盛產含淚勸告草民的閹豎。”（《留將燧火好傳薪——獨立中文筆會2010自由寫作獎獲獎致辭》）。如果詩人繼續以含蓄為主旨，對於那些鸚鵡學舌的“老幹體”們來說，不異於對牛彈琴。因此，關注社會、追求眞理、蔑視權貴、抨擊時弊的諷喻詩，成為當代詩壇主流已為必然。王兄的詩，在此點上尤為突出。
如：《有感於拾破爛者揪出貪官》
陳茶一盒暗機藏，天賜青蚨破爛王。
慷慨輕拋雙百萬，正人君子現堂皇。
原鄭州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王某，無意間將一盒暗藏8張存摺，款額達200多萬元的陳茶丟棄，被拾破爛者得到，從而引出一位巨貪。
拾出一位貪官，奇哉！
又如：《“表哥”》
觸黴未必表奢糜，悔不分時錯笑之。
向使當初聲淚下，至今高位又誰知？
2012年8月26日，包茂高速陝西安塞段發生特大交通事故。陝西省安監局原局長楊達才佩戴名表，面帶微笑出現在事故現場，引發網友憤怒聲討。後查出該局長索賄的數十塊名表和數百萬贓款。
笑出一位貪官，怪哉！
再如：《意外》
冉冉仕途正耀華，偏因時運比人差。
若無腰帶飛窗外，肯教烏紗易別家？
原貴州省長順縣政協副主席、計畫局局長胡某酣睡時被小偷從窗外偷走褲子，發現皮帶夾層中藏有總金額為42萬元的存單，從而又挖出一個貪官。
盜出一位貪官，意外哉！偶然乎？必然乎？
還如：《冬夜雜吟》之八
袞袞諸公車馬喧，扶貧廣電貴宣傳。
賜錢二百上頭版，歲歲親民魚水篇。
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恩賜200於草民，然後高調宣傳，爭相亮相。妙哉！親民乎？作秀乎？
由於王兄此類作品太多，如：竊取他人成果，欺世盜名的《某類“全才”官員》；平時審案高高在上，妻遭解雇時身穿法官服維權喊冤的《七律•有感法官喊冤》；期望兒孫承襲高官時不忘家祭告知的《戲步放翁韻》；無錢莫進的《嶽王廟》；實則謄抄，美其名曰考試的《考》等等，不能一一枚舉。總之，王兄此類作品，如槍如匕，力透紙背；詼諧雅謔，妙趣橫生。此類作品或許不為專好歌功頌德的當局喜愛，但是，卻深受真正憂國憂民的志士歡迎。因為只有心裏光明的人，才會去發現和揭露陰暗與齷齪，以期改變。“把知道的真相告訴大家，是一種正義；把目睹的罪惡告訴大家，是一種良知。”面對強權“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但不可捲曲如蛆蟲。”
三
    客觀冷靜地看待事物，獨立思考是王兄詩歌的另一特點。
如：《改革三十年抒懷》
屈指宏圖旬已三，春潮號角起江南。
邦崇運動家貧困，黎靠救星衣黑藍。
上網誰今呼萬歲，肅風依舊賴懲貪。
民生進步初溫飽，法治公平路正酣。
客觀公正地看待改革三十年之成績與不足。並殷殷寄語當局：“民生進步初溫飽，法治公平路正酣。”實屬難能可貴！此律以險韻（下平聲十三覃）入律，體現出王兄高度駕馭語言的能力。
又如：《項羽》
八千弟子起吳中，楚幟高揮勢若虹。
巨鹿沉舟摧勁旅，鴻門放虎毀前功。
勇夫惜少宏韜志，莽帥偏多仁義風。
順逆尋常何拒渡，每悲無賴勝英雄。
以飽滿的熱情，深沉的筆觸對末路英雄項羽進行客觀公正地評價，既歌頌其起義抗秦的不朽功績，又惋惜其為全名節、寧棄生命的無奈行徑。本篇格律嚴謹，韻律鏗鏘，對仗工穩，句式交錯，感慨深沈，用詞準確，如勇夫、莽帥，堪稱情景交融之佳作。
四
王兄的詩，既有慷慨激昂之作，亦有含蓄婉約之篇。
如：《岩松》
鐵骨巉崖百丈懸，飽經風雨閱塵煙。
根無寸土憑岩縫，身有層霜挺石堅。
豈慕淩霄攀顯閣，冷觀垂柳舞飛泉。
既生險境超然態，笑對炎涼傲若仙。
     此律氣勢豪邁，意境雄渾，讀之使人振奮，全篇若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佳作當之無愧！
又如：《鄉愁何尋》
蒹霞難覓渺嬋娟，夢憶兒時戲水邊。
玉帶一灣藏古鎮，楓林幾處繞荷田。
蛙聲犬吠牛羊躍，瓦舍炊煙巷陌連。
物去人非溫故地，誰能還我小河川。
此律清新雋永，婉轉細膩，融情於景，如詩如畫，令人神往。在表現手法上動中寓靜，虛實相間，聲色俱全。
《蒼山霜葉》篇幅浩繁，題材廣泛，非我之拙比所能盡述。總之，不論何種體裁，王兄在創作時，總是不忘初衷，決不隨波逐流，深深體現出詩人的風骨。“是以怊悵述情，必始乎風；沈吟鋪辭，莫先乎骨。”（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風骨》）。作為處身宦海（在省、市檢察機關工作，當過公安局長）這一大染缸中而不著色者，更是難能可貴。
由於才疏學淺，禿筆無華，辭難達意，不妥之處，懇請王兄諒之，正之。                2018、8、16四維居士羅澍生於湖南冷水江市求索齋
作者简介：罗树生，又名罗澍生，号四维居士。医生。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波月诗社副社长。在《中华诗词》、《中国教育导刊》、《湖南诗词》、《香港诗词》、《诗词报》等刊物发表诗词千余首。有诗歌专辑《求索集》行世。作诗主张有感而发，思想性和艺术性结合，反对无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