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赏析:邓世广 满庭芳•乙亥孟秋寄友

王中陵

邓世广
满庭芳•乙亥孟秋寄友
绿鬓凝霜，青襟带雨，昔年携卷西游。闻鸡前事，谈笑说王侯。梦断胡杨影里，芸窗外，岁月悠悠。君休问，红羊劫后，春水复东流。
沉浮。江笔在，今犹可画，玉树琼楼。望冰雪昆仑，壁立千秋。塞上金风浩荡，故乡远，魂系兰舟。清樽畔，谁能伴我，诗酒话庭州？
注：乌鲁木齐古属庭州。

杨波赏析:
不少词牌，开头两个四字句即构成一副精巧的对联，如史达祖《绮罗香.咏春雨》“作冷欺花，将烟困柳”；姜夔《玲珑四犯》“叠鼓夜寒，垂灯春浅”。《满庭芳》一词亦如是，秦观就因“山抹微云，天连衰草”而赢得“山抹微云秦学士”之称。而先生之“绿鬓凝霜，青襟带雨”同样也堪称好对，色彩鲜明，音韵和谐，两个动词“凝”“带”亦生动传神。“绿鬓凝霜”盖流年如水，渐生青丝日少之叹；“青襟带雨”却颇觉几分潇洒，令人遥想当年携卷西游之情境。以在下拙眼看来，“绿鬓”“青襟”一今一昔，于时空错落中抚今追昔，亦于沧桑中不失豪迈。“闻鸡”一句信手拈来祖逖、刘琨旧事，正是当年“携卷西游”的一个片段，“谈笑说王侯”更是豪气干云，亦有往日“粪土万户侯”的书生意气。豪情壮志终因种种原因而未能实现，故“梦断胡杨影里”；惟有寄情万卷书中（“芸窗”盖指“书窗”，犹“芸香”即“书香”也），“岁月悠悠”，几多感慨尽付其中。“君休问”一句中“红羊劫”一典极为妥帖，一九六七年（丁未年）“文革”正轰轰烈烈地展开，有多少大好青春尽付劫灰！“春水复东流”，虽旷达而实深沉，水流乎？泪流乎？韶华流乎？上片于此一结，而词味却有如“春水“，绵绵不绝。
过片以“沉浮”换头，正得长调之味。盖长调转片，既不可全粘，亦不可全脱。如柳七“多情自古伤离别”（《雨霖铃》）承上片“执手相看泪眼”句，又开下片对别后凄楚行程的展望，于若即若离中妙味全出。“沉浮”二字，可为上片抒写人生境遇的一个总结，同时，更使“江笔在，今犹可画，玉树琼楼”不觉突兀。江郎妙笔生花，而今却只能用于粉饰“琼楼玉树”，一腔悲慨尽注笔端。料远方友人读之，亦心有戚戚也。“望冰雪昆仑，壁立千秋”，此句境界雄浑开阔，非蹉跎岁月者所能写出也。悲慨固然，沉沦却不可。一如老杜，于“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之际犹能气压百代，写出“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之句。“塞上金风浩荡”接“望昆仑”之势，大气磅礴。西域风光如此，则终老于斯可乎？答曰“不然”。此数句皆为下文蓄势也，“故乡远，魂系兰舟”始揭晓谜底，其手法大抵与韦端已“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相类也。塞上风景纵好，亦难断乡思。结句呼应开头，“清樽畔，谁能伴我，诗酒话庭州？”全词浑然一体，细细读来，获益非浅。